远古传承的故事 震撼人心的岁月

　　又一次走进这个被誉为苗族木鼓舞之乡的高山苗寨，又一次听到苗族老人、国家非遗“反排木鼓舞”传承人万政文敲响的木鼓声声，又一次被激情豪放的反排木鼓舞所震撼心灵。这就是我在“苗族木鼓舞之乡”反排苗寨的又一次新的心灵旅程。

　　住在高山上的村寨

　　历史悠久的苗族古村落反排村距台江县城25公里，反排苗语音译“方白”，意为“住在高山上的村寨”。反排村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的吊脚楼，依山而建，错落有致。苗家儿女在此依山而居、辛勤劳作、繁衍生息。反排村是个典型的山区农业村寨，全村共1700余人，苗族人口占比100%。沿着古路走进反排村，矗立在两旁的吊脚楼鳞次栉比，掩映在翠竹绿树之中，处处显露着悠久的历史。步行在村内的小路，踏着承载着1500多年历史的古老路面，感受着大自然的清新，不由得让人心神向往。环视整个反排村，厚重的历史与沧桑的变迁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　　反排村绿树成阴，国家级名贵树种秃杉、楠木、红豆杉等比比皆是，在村顶还有一对姊妹树，见证了反排村几千年来的风风雨雨。岁月留下的不仅有古树，还有六口千年古井，滋养着世世代代反排村民。据反排苗寨老人说，按苗族的姓氏普系子父连名数，反排迄今已有七十余辈人，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，也就是说反排苗寨也有了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。反排苗寨皆系苗族，杨、万、唐、张四姓杂居而住。境内有大小溪沟十余条，溪水自西向东回转穿寨脚而过，分寨为二：北面住万、张二姓;南面住杨、唐、张三姓。寨内溪上架有木石桥二十余座，其中有大的风雨桥两座，桥上建桥亭，中为通道，两侧为长廊坐凳，桥亭盖杉树皮或瓦。此外，寨内还有岗峦挺拔的松岔由斗牛坪，是民族节日的斗牛场地;林阴障天，云雾缭绕的“起鼓山”，是寨里四姓氏族祭祖节举行起鼓仪式的圣地;离寨约一公里半的悬崖石洞，是历届祭祖放置单鼓处;寨脚大小瀑布飞奔直下。

　　岁月沉淀的舞蹈

　　这个被誉为“苗族木鼓舞之乡”的反排村，独有的反排木鼓舞文化震撼着世人，是国家级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。传说，这种舞蹈是苗族神话中造人之神——“蝴蝶妈妈”的象征，反排木鼓舞只能在13年一次的祭祀祭祖节跳，在庄严肃穆的仪式中进行。记得很多苗族老人说过，苗族古歌唱过，反排木鼓舞跳过，他们都在诉说同一个故事，就是苗族千年的迁徙历史，悲壮的可泣的故事。“披荆斩棘，跋山涉水，披星戴月……”这些词语就是天然为苗族的历史画卷准备着。万政文老人告诉我，反排木鼓舞讲述的就是一个战争失败，披荆斩棘的民族跋山涉水寻找新的栖息之地，披星戴月的在深山老林开荒，终于有了反排苗寨和反排故事。

　　万政文的反排木鼓舞舞姿粗犷奔放，洒脱优美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，头、手、脚开合度大，摆动幅度宽，总会让观众如痴如醉，而且还擅长于反排木鼓舞鼓点敲击。反排木鼓舞由五个鼓点章节组成，采用单击、合击、交错敲击等演奏手法，鼓点错落有致，节奏明快，与舞蹈有机地结合在一起。1990年8月参加第十一届亚运会艺术节，万政文、杨志学、唐旺报等9名苗族农民艺人在参加国庆41周年联欢会上受到当时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。现在，万政文是反排村歌舞团的团长和老师，曾带出唐汪报等著名学生。唐汪报入选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。万政文积极向下一辈传承反排木鼓舞鼓点敲击法、芦笙吹奏和舞步跳法。为了把这一文化传承下去，万政文从不停歇自己的脚步。他说，他要把反排木鼓舞传承下去，让反排人世世代代会跳自己的木鼓舞。虽然快70岁，万政文却仍然孜孜不倦地为木鼓舞的传承工作献策献力，在反排小学等学校教授中小学生跳木鼓舞。万政文说：“我下大决心一定要把木鼓舞传承下去，想起过去我的老师我的师傅，我没花一分钱给他，他都能够传给我，现在国家每年还给我一万块钱(传承人传习经费)，我一定要把这个木鼓舞传好传下去。”

　　反排苗寨有祭鼓节之习俗，祭鼓节又称祭祖节，反排木鼓舞是一个祭祀性的舞蹈，与祭鼓节相生相伴。“反排木鼓舞”是汉语对这一传统苗族文化的称谓，苗语自称“方白牛浆”或“著牛方白”，“方白”是反排苗寨苗语的称谓，“牛”是木鼓，“浆”是鼓社，一个盟之意，“牛浆”即为鼓社祭鼓时所用的木鼓;“著”是跳，“著牛方白”，即为跳反排木鼓舞。苗族古代没有文字，人们是靠唱歌和跳舞来保留历史。跳反排木鼓舞的时候需要鼓手敲打木鼓，鼓点急时如雷鸣，缓时如滴水。木鼓舞由踏步、腾越、翻越，甩同边手等基本动作构成，让人见证苗族祖先不畏艰难险阻，披荆斩棘，长途迁徙，开辟疆土，创造美好家园的画面。由于它与苗族祭祖紧密联系，通过它每个章节的鼓点、动作、韵律，均可以看到苗族社会的起始，苗族祖先迁徙过程中的艰难跋涉、守山打猎、开辟田土、创建家园的踪迹。它是连接过去、现在、未来最显著的文化形态的纽带。反排木鼓舞跳的动作就是在抒写反排苗寨苗家人的历史，由“牛高抖”、“牛扎厦”、“厦地福”、“高抖大”、“扎厦耨”五个章节组成。一开的第一段“牛高抖”表现以前祖先由东向西迁徙时，跋山涉水，披荆斩棘，昼夜兼程的艰难的舞步;“牛扎厦”表示怀念领导迁徙行程的祖先疾行的舞步;“厦地福”表示远方兄弟、亲朋好友的欢聚跳舞，舞步欢快、跳跃;“高抖大”表示祖先定居砍伐山林、开垦田土、安居乐业，再跳木鼓舞来追忆怀念的祖先;“扎厦耨”表示怀念祖先打猎生活的场景舞步。这些讲述历史岁月的舞步和鼓点不就是一幅历史画卷，一篇历史传奇，一个历史故事?

　　震撼人心的历史

　　反排木鼓舞，这个让人们接触就被震撼的民族舞蹈，一次次映入我的脑海，这十年来，每次在反排村看到这个舞蹈，听到这个鼓点，心灵都久久无法平静，已然在鼓点声中，舞蹈步伐中，走进了历史。岁月久远沉淀出来的文化是那么的震撼，这在反排村的苗家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，他们每次跳出的舞步和喊声，在那声声鼓点中，让人屏住气息不再张望，专心致志地沉醉在木鼓舞的舞步之中。这是一个历史，一个民族的历史，一个悲壮的民族的历史。这个舞蹈让寨上的人、邻寨的人、外来的人都沉醉其中，体会震撼。“历史的共鸣”也就无非表达的这个意思，或者说，民族的就是世界的，那么，历史的就是永恒的。

　　在苗寨，我会想起苗族老人的话，万物皆有生命，万物皆有神灵，万物皆是平等。苗家人的自然哲学是我到苗疆工作的最深刻的体会，我没遇到过比苗族更热衷自己文化的民族、更自豪自己的文化的民族，他们相信的不会有改变，他们坚守的从来没有遗忘，对自己千万年前的跋山涉水，千里迁徙，这些文化他们一个都没忘记，依旧对着来的方向，向祖先崇拜，向自然崇拜，向万物崇拜，这种对自己文化的自信，这样坚守自己的文化，让走过的外人都唏嘘而泪下。我遇见的那些摄影者按下快门之后，都感叹着苗家人的文化传统传承，这样的画面，就是历史的见证，太史公司马迁说：“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。”反排木鼓舞不就是人与自然的见证，历史岁月的见证?不就是一个生生不息的民族在讲着自己民族故事的见证?

　　这些悠久的历史、厚重的文化赋予了反排村宝贵的财富。反排的村民对自己文化的生态保护具有强烈的愿望和高涨的积极性，每年通过鼓社和村委组织，积极投工投劳修缮一些公共设施，如风雨桥、寨道，制定村规民约保护古树等。他们对自己的文化价值有很高的认同能力，认为他们的木鼓舞举世无双，连西方记者也称之为“东方迪斯科”。因为跳木鼓与祭祖习俗紧密联系在一起，反排村民认为跳这种舞蹈是不忘祖训的最好办法，同时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，他们认为这种舞蹈和民风民俗有巨大的优越性，可以到市场社会去发扬光大，搞创收。现在反排村组织上百人常年到全国各地进行有偿演出，通过外出演出该村表演艺术广泛得到了普及推广和提高。同时为传承本民族文化，该村学校还办了一个苗族歌舞班，从而使苗族文化走上课堂，村里还经常组织青少年学习苗族歌舞，木鼓舞由国家非遗传承人万政文进行培训，现在村大批青少年个个都能跳木鼓舞。为了保护传承这些文化宝贝，反排村还充分利用村内的文化资源大力发展旅游经济，以宽阔的眼界、开发的姿态在历史与未来的融合中将反排村打造成最美古村落。反排的村民说，只有把乡村建设得够美，才能留得住乡愁。

　　乡愁不靠临终抢救

　　人们说苗绣是“绣在身上的史诗”，那么反排木鼓舞就是“远古传承的故事”。

　　在反排村，我想起，在保护传承民族文化这条道上，在自己的乡愁中，人们总是孤单的一个人前行。“乡愁不靠临终抢救”，曾几何时，人们呼吁。

　　在我这里，乡愁是一种态度，已经不仅仅是那故乡。所谓乡愁，是对一种文化的守望，是对一种历史的坚守，是对一种感情的眷恋。

　　在苗疆腹地的台江，我感恩遇见很多人，遇见很多有着乡愁的人们，他们教会我何谓文化、何谓保护、何谓传承。他们一生未必走出苗疆，但是他们却有着浓浓的乡愁。他们的乡愁不仅是关于自己与故乡的距离，更是关于心与文化的距离，心与历史的距离，心与感情的距离，是对自己民族文化的守望、坚守、眷恋。

　　终于，我懂了，我的乡愁是我们一起的乡愁，害怕一个民族文化的流逝，害怕一个民族历史的消亡，害怕一个民族感情的淡去。也许你就走在你村子边上的县城，也许你还说着民族的语言，但是血液里是否还流淌着民族的自豪?

　　曾几何时，我们走得太远，遥望高楼大厦，却看不到大地的故乡。曾几何时，我们走得太快，满耳钢铁车流的呼啸，却听不到老人的歌声。曾几何时，我们走得太累，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，却带不回游方场的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