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美梭椤”与“绣花女”的传说

相传很久很久以前，九寨侗乡有一个龙员外，家有良田千亩，膝下只有一女，视若掌上明珠，从小就请地方上最有名的教书先生，传授四书五经，琴棋书画，请地方上最有名的绣娘，教授纺纱织布，挑花刺绣。

龙女到了二八芳龄，来龙员外家提亲的乡坤富户踏破门槛，员外夫妇满心欢喜，认为龙女这次可找到一个好婆家，可龙女挑来选去就是没中意的。其实，龙女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，作为父母，员外夫妇也看出女儿的心思，于是只好以女儿年龄尚小为由，打发了所有来提亲的人家。都说今世姻缘前世定，强扭的瓜也不甜，员外夫妇也就没有半点逼婚的意思，好像拿龙女无法，无可奈何的样子，实际上夫妇俩心里不甘心，天天盘算着，怎么样才能让女儿死了那份心思。

原来，龙女与来她家做长工的姚三郎，对上了眼。姚三郎，在家排行老三，因家里穷，从十一二岁就到龙员外家做长工，年纪比龙女大三四岁，人长得高大英俊，虎背熊腰的，做起活路来里里外外是把好手，又勤快来又能干，一个顶得上仨，浑身是劲，用也用不完。龙女与三郎，打小一块，相处七八载，那可称得上两小无猜，日久生情，郎有情来妹有意。虽说员外也挺喜欢姚三郎，模样长得好不说，特别能吃苦耐劳，只可惜寒门小户，与龙府是门不当户不对，怕只怕龙女嫁去姚家，要吃一辈子苦，龙员外狠心阻拦了龙女与姚三郎来往。

望着一茬接一茬的说媒人，在龙员外家如走马灯似的，来了去，去了来。姚三郎只能对天长叹，命运不济，造化弄人，这辈子恐怕与龙女是有缘无份，有情人难成眷属了。

看着龙女，与姚三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失魂落魄的样子。员外夫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，但要把小女许配给姚三郎，那又是千不甘来万不愿，便想出了一个办法来为难姚三郎，好让他知难而退，也让龙女对这份姻缘死了心。

有一天，员外夫妇把龙女和三郎一起叫到跟前，说：“三郎，你若有心娶我家小女，须应我一件事，否则这辈子别打我女儿的主意。”三郎喜出望外，答道：“员外，莫说一件，十件百件，我都答应你。”龙员外说：“就一件，那就是你答应我去把月亮上的梭椤树砍下来，我要拿来给龙女做织布机、紡纱机、琵琶琴之类的嫁妆。”三郎说：“好，我这就去砍树，砍得回来，员外可莫反悔。”龙员外说：“君子一言，驷马难追，砍来梭椤树，证明你俩有姻缘，我马上让你俩成亲。办不到呢，就甭想再打我女儿主意。”

第二天，三郎打点行装，辞别龙女，扛着斧头千里迢迢就去砍月亮上的梭椤树。龙女茶不思饭不想，在家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心上人早日回来，可三郎这一去三年五载音信全无，不见回来。龙女担心三郎，就抱着那只经常陪伴自己身边的玉兔前去寻找三郎。

在月亮山上，三郎为了早日砍倒梭椤树，与龙女有情人终成眷属，是没日没夜不停地砍，可梭椤树砍了又长，三郎就长了又砍，三郎不停地砍，梭椤不停地长，怎么砍也砍不倒，一转眼三年五载就过去了。龙女来了，看着三郎没日没夜地砍梭椤，一刻也不敢停息，人一天天消瘦下去，胡子长了都没空剪，非常心痛，忍不住放声痛哭，哭了七七四十九天，把山里的一位神仙都惊动了。

神仙问：“小姐，你为哪样哭得那么伤心呀？”

于是，龙女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神仙听，并恳求神仙，帮看一看她和三郎这辈子是否有缘份。

神仙听了，神色凝重地对龙女说：“月老牵红线，姻缘前世修。如果三郎不能砍倒梭椤树，我送你一方圆手帕和几幅绣样，若是你能照着绣样，把梭椤树下看到的花鸟、虫鱼、蝴蝶、葫芦、藤枝曼叶的样子，都绣齐到这方圆手帕上，那就是你俩今生的造化。做不到呢，那得等……”话还未说完，神仙就不见了。

望着手里的圆手帕和绣样，龙女痴痴呆呆想了好一阵，哭得比以前更伤心了。

这时，玉兔突然说话了：“小姐，你为哪样哭得这么伤心呀？”龙女说：“老天爷呀，没有丝线和绣花针，这手帕叫我怎么绣呀！”玉兔说：“小姐别哭，我的胡子拔了可做绣花针，身上的毛拔了可以做绣丝线，我身上的毛拔了它又长，你怎么用都用不完。”这下子龙女才转涕为笑，在梭椤树下开始没日没夜地刺起绣来，可是刚把梭椤树下的一样东西都绣到手帕上，树下又长出另一样东西，这样绣了一年又一年，可那神仙送的圆手帕，却总也绣不齐来也绣不满。

可是，三郎不死心，依然年复一年不停地砍树，龙女不死心，照旧年复一年不停地绣花，他俩发誓要不停地砍下去、绣下去，直到地老天荒，为了她俩的姻缘，这辈子不行哪怕下辈子……。就这样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龙女在梭椤树下一边绣花，一边对着不停地砍树的三郎，用歌声诉说心中的苦闷：

我郎千里砍梭椤，

一春去了又一春。

姣在树脚赶刺绣，

记得年来月难分。

同在凡间渡光阴，

情侣成双羡煞人！

我俩姻缘修不够，

枉费阳缘如海深！

同是有情又有意，

有缘无份心难平。

花好月圆人人盼，

何苦奈难我俩人。

阎王该判他不判，

百岁修行也枉然。

情愿同死早托生，

阎王身边诉苦情。

今生我俩同修阴，

来世誓做一家人！

……

直到如今，九寨村村寨寨还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“梭椤树，梭椤花，男砍树来女绣花，三郎龙女求姻缘，谁不怜来谁不夸。梭椤树，梭椤花，梭椤树下有人家，生得女儿能绣花，生得男孩善持家”。而现在的平秋侗家姑娘，在绣花的时候，有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特别习俗，就是绣活即便是快要全部完成了，最后也总是要刻意留几针的空白，以示刺绣这活儿怎么绣也没法绣到头，据说就是从龙女那里流传下来的。

九寨侗女因为感念龙女梭椤树下绣花，追求美好姻缘的执着毅力，所以把这个特殊的绣花习俗一代传承一代一直保留到今天。

每当秋高气爽、皓月当空的夜晚，九寨的老人们纳凉闲聊时，最喜欢做的一件事，就是给小辈们摆《美梭椤与绣花女》的“古”注②，一边叫我们朝天仰望，看是否还能看得见月亮里面的那棵树，还有树下那两个人影子，一边自言自语说：“那树就是梭椤树，树下那两人就是砍树的三郎和抱着玉兔绣花的龙女……。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有缘的人还能听得见遥远天边隐隐约约传来龙女的歌声……”

（注①：‘美梭椤’侗语即“梭椤树”，注②：“古”侗语即“故事”：）

故事流传于九寨平秋镇各村寨，采录于2013年6月30日

故事讲述：龙令香 女 侗族 平秋镇人 47岁

采集整理：龙令洌 男 侗族 平秋镇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