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塘——寻找“江南梦”

白居易有诗云：“江南好，风景旧曾谙。日出江花红胜火，春来江水绿如蓝。能不忆江南？”道出了江南那“小桥.流水.人家”所特有的景致。我居贵州东部，见惯了这苗岭的峻峭群山，还有那滔滔不绝的清水江，已然忘却了江南。而当自己无意中前行于这大山之间时，确又见着“江南”来。[url=]施秉[/url]双井的龙塘就是这样的一个村落，它让我重新体会着那细婉温润中透出清丽的江南。在这样的村落行走时，你可以在午后的闲暇时光中品味幸福，在黄昏落日下回味悠然，在清晨细雨中感悟寂寞。

龙塘是施秉县唯一的省级民族文化村，深藏在自然深闺。

龙塘，苗语叫“浏荡”（Lox tangx），“浏”就是“龙”，“荡”是“地方”或“场所”，也就是龙居住的地方。1985年出版的《施秉县地名志》载：龙塘系“村侧有三口天然水塘，四季不分，水源丰富，故名。”

从双马公路到五公里后，一条乡村公路由右分叉走两公里后也就走到了走进龙塘村。途中路过一条小溪，小溪水流不大，从上下来比较平縘。而你朝小溪的流向前行时，你看到的景致令人惊艳，小河是朝一个深深的山谷滑下，形成大大小小的瀑布群。谷的两侧石灰石发育十分完整，无数的溶洞漫布其间。借助这流水的冲击力，1975年这里建成了水力发电站。虽说装机容量仅为二百个千瓦，可也让这千年的苗寨最先用上了电。

村道是在山脊上蜿蜒的，右边是山谷，中道脊背延伸是散落的村庄，而左边则是一湾田园。龙塘的寨头长着很多的古树，因为是春天，树叶刚刚长出，也因为树芽的先后，形成艳丽的色彩。因为我要寻找“龙塘”，凭着自己多年考察的敏感性，我想：那一湾田园也可能是“龙塘”的所在地。因为田园是一片古树笼罩着，而且全是悬崖，要下到田园里则必须绕道行走。走到田园后，环顾三面，悬崖之下全是溶洞。千姿百态、陡峭秀丽，有洞穴、石芽、石沟、石林、溶洞。一个老公公正在田里耕作。看到我提相机，老者笑着用汉语问：“看景的吗？这里就是龙塘，原来这里居住着一条大龙。”我用苗语回话，通过交流，他将这龙塘的典故说了一遍。这山崖下的田园原来并不是田，而是一口大塘，塘很深，里面住着黄龙。黄龙有五爪，身上有鳞片。每年七月，当地的苗族都要到塘坎边来烧香化纸，祭祀龙神。有一年冬天，汉族军队来攻打龙塘村寨，都攻不下来。后来他们得知是龙塘里的龙保佑他们，所以打不下来。他们就找来炮弹将龙塘炸掉了，龙飞走了，水干了，龙再也回不来了，寨子也遭殃了。由此我想起了这里的乌磨席，乌磨席是这个寨子的英雄人物。据苗族学者刘正国先生考证，乌茂席确有其人，她是[url=]镇远[/url]县人，后嫁给施秉县龙塘寨的邰老根。在民间口头传说中，乌茂席传奇色彩极浓，说她平时黑衣黑裙，打一把黑伞，那把黑伞能挡刀箭，一条裹脚帕既能对付刀棍，也能作飞檐走壁的工具，甚至还说她有指手伤人的“巫术”。还说：“包茂媳能指手伤人。有一次她坐在院坝上，一边看守晒席上的谷子，一边刺绣，鸡来偷吃谷子，她手一指，鸡就马上逝世在晒席边了，她还有一把宝剑，指到哪里，那里的敌人就逝世一片……”后来苗族内部出了叛徒，告诉汉军用狗血淋了子弹，破了乌茂席的法术，才打败乌茂席的。由此可以看出，这龙塘是由苗族所建的村寨。

这里的溶洞很美，我试图走近洞中看过究竟。这里有当地人堆放谷草，也有放置谷斗的。有一个洞住地比较高，我探头进去，几块五尺见长的木板引起了我的注意。翻开一看，并简单拼合，才知道是一木鼓。我不知道这木为什么会放进这山洞里来。问当地老[url=]人才[/url]知道，这是一支祖鼓。这是五、六十年代放进去的。龙塘过去要过鼓藏节。鼓藏节，苗语称"牯哝江略"，意为鼓社节，即以血缘宗族为单位的祭鼓活动。鼓藏节12年举办一次，每次持续达4年之久。它以血统宗族形成的地域组织"鼓社"为单位维系其生存发展。"鼓"是祖先神灵的象征，所以鼓藏节的仪式活动都以"鼓"为核心来进行。据《苗族古歌》载，说是人类过鼓藏节是为了祭祀创世的蝴蝶妈妈。传说蝴蝶妈妈是枫树生出来的，所以苗族崇拜枫树。这里的的苗族无论是邰姓、龙姓还是吴姓，他们都是[url=]从江[/url]南来。他们无论走到哪里，都要恪守着传统的祖训，每十三年都要祭一次祖鼓的。到文革时期，这一习惯才被打破，因为那时谁也怕戴上“牛鬼蛇神”这顶帽子。 而这个过了几千年的传统节日在当代就成了“传说”。看着这破损的鼓，我有一种莫名的心酸。列宁好像说过：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。难道我们这一代还真的能做忘记“祖宗”的事吗？我哑然了。

离开祖鼓洞，我走进了村落。一条小巷自上而下穿过村中。进入寨子的路有寨门，好多条青石铺就的小路，时而往东时而往西，有时交织在一起，每一条小路都非常相似，陌生人进入寨中很难找到出口的路。这里确实有别于其它地方的苗族村寨，你仿佛走近江南水乡的某一个村落。转弯抹角中，青砖蓝瓦，飞檐翘角，有的墙上还有浮雕彩绘，横匾门联。有的门眉上还题写着“平庐郡”“延陵郡”“树德”等字样。在这些民居之间，最为常见的是马头墙。墙上用瓦片堆成梯级脊面，既是一种装饰，也是一种护体。石灰抹成的墙壁上，绘有山水草木，花卉鸟虫等图案。 在一处转角处，一面石条堆砌的大门边我凝视着那两扇闭着的大门。这里可是富贵人家深宅大院吗？推开大门，一老妇迎了上来，并笑容满面地说：“来！来！来！家里来坐。”这一招呼，立刻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这里的人不拒生的。当我用苗话和她交流后，她的老伴从屋里出来了。老者更是满怀的高兴，立即就拉起去喝酒了。菜是两盘腊肉，一堞干椒，还有小锅煮着猪肉，火不大，确让锅子热气腾腾的。我一坐定，大埦酒就送上来了。
老人讲述了这村落里的故事。当问及村里的建筑，老人更是绘声绘色。他介绍说，过去龙塘这一带杉木很好，而且很大棵。在二百多年前，湖南洪江的汉人到这里来采杉木。他的先辈们每到秋季，就把杉木砍了下来，第二年春夏之交，清水江涨大水，他们就将木头放入江中，然后跟着木伐“下洪江”去了。每次下去一个月才回来。那时回来多是买盐巴。后来，又用木头兑换银子——主要是用来打制银饰。在洪江，开始他们不会汉话，就请洪江当地的苗族翻译。经过多次木材贸易，他们也会说了汉话，与当地的混得很熟。钱多了，他们请来了当地的汉人来龙塘修房子。后越修越多就形成现在所见的古建筑群。他还说，包大肚起义时，他们寨子有的人还跑到洪江打仗来呢。由此可以看出，龙塘村的民居是受湖南洪江的影响而建起来的。
我们感慰的是，他们能吸取江南的文化，才有象“平庐郡”“延陵郡”“树德”等那种儒家文化的门眉来。同时，他们将其发挥到了极至，比如苗族典型的吊脚楼、走廊、美人靠也镶嵌其中，让其形神合一，使苗汉建筑文化得到有机的结合。

我们说龙塘有江南民居文化的特质还在于它有一条溪流。这是一条从大山里流出来的小河，它走过一段不平的沟谷之后，绕过田畴，流进了村落。在村下划过之后，径直下泻于清水江。在通过村口时，一座石桥横跨那溪河上。桥下是村里人洗濯菜和衣物的几小池。我们去时正好遇到接亲的队伍从桥上走过。她们三五成群，有挑竹篓的，有担鸭子的，有打伞的。新娘很大方，见我举起相机显得十分的坦然。这是吴氏人家在接亲，新娘是施洞的。主人听说我也是吴姓，当然也被请进了婚礼场喝酒。

其实龙塘是个有故事的地方，苗族起义将军乌姆席故居遗址还在。在报音脚和小岗山虎跳坡还有清咸同时期清军兵营遗址和战壕。还有保存较为完整的建于清末的书院遗址。可以说，龙塘历史文化底蕴十分的深厚。

当我漫步在这个苗寨的村边，遥望一汪碧绿的田园，聆听古树上白鹤的鸣声，此时此景，我无法表达我对这一个小村落的依恋。它不是江南，却胜似江南。这不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精神家园么？

（吴安明）